夜,青色的墙砖冰冷矗立在那一片浓稠的黑色里,微微颤抖的衣角拂过苍白的肌肤,那透薄的纱,幽柔地舞动,银白的发丝把视线切割成丝丝缕缕,樱灵不能伸出手理顺那一缕凌乱,她的双手缠绕着冰冷的绳索,粗糙的麻,浅浅的勒进肉里。在那片残破的视野里,天觉站在青色的高台上,眼神冷漠,身后窜动的火,映红冷色的眸。
一步步,樱灵的心被他的眼神割碎,脚步沉重,思绪在跳跃的火光里飘摇,那冷酷的唇间,曾溢出醉人的词,那挥动的手指曾温柔地抚摩她的唇。现在,他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,看着缓缓走近的她,成为祭品的她。没有感情,没有言语,空气凝重。他知道,她会回来,能束缚她的,只有他情感的绳,即使,他要的是她的灵魂。
诡异的曲调,低沉在夜色里,人们在神圣的祭台下,围着熊熊的篝火跳着怪异的舞蹈。他们的面孔扭曲在火光里,影子杂乱,她始终凝视着他,听着心脏在脚步里发出一声声碎裂的声响。“天觉,我回来了。”她眼里的哀伤掺杂着绝决。他的唇动了动,终是没有挤出话语。她扬着脸,缓缓地闭上了眼,天觉知道她要的只是一个最后的吻,他的唇轻轻地点上她的额头,千百年凝聚的爱刹那抽离,她的唇角上扬了一个微弱的弧度,她仍是爱他的,纵使万劫不复。
看到樱灵的微笑,周围的人们戒备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,强烈的杀气弥漫在伤感的空气里。何必?她苦笑着,凝视着他的眼睛。如果她想反抗,那些全副武装的人不过只是一群蝼蚁,只是,她面对的是天觉,她爱了一世又一世的男人。
她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,却爱上了生有一副天骨的他,为了保护她躲过天劫,他毁了自己的元神,痛失爱将的神,罚她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被自己深爱的人亲手毁灭。如果没有爱,诅咒便失去了寄体,她把忘忧丹丢进了冰冷的湖,她怎么可以不爱他,是的,无法不爱,哪怕要经历一次次痛彻心扉的轮回,那个抱着她抵挡天雷的天觉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。每一次,她都这么绝决地走向他,走向痛苦的毁灭,再漫长地等待下一个轮回,再爱,再痛,再毁灭。
“樱灵,对不起!”天觉的眼里有什么在闪动,她没办法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,那张刻进了骨头去的脸。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,她已经不会流泪了,看着他的眼里汇聚着的痛苦,樱灵告诉自己:“很快就过去了,然后我又可以继续爱你,虽然爱到最后还是得成为你的祭品,天觉,只要还能爱你,我愿意生生世世成为灰烬换来你的存在。”
“杀了她!杀了那个妖女。”那些扭曲的脸在火光中更加狰狞,喧嚣的呼声掩盖了她内心小小的对爱的祭奠,他嘴里的咒语回荡在空阔的祭台,带着流淌在心里的血。每一世,她总带着银色的发,紫色的眸,突兀的存在于他的世界里,像邪恶的印记,会被诛灭的印记。“天觉,下一次,我还爱你。”没等他开口,她擦过他的身边,轻盈地跃进燃烧的火堆。
他的拳攥出了血,冲天发出压抑后的低吼。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火光里摇曳,一点点被吞噬。他是爱她的,只是他没有办法挣脱家族的使命,他生是为了毁灭她的,因为她是个异类,一个能灭亡他整个家族的妖。在她跃入火堆之前,他矛盾着,希望她逃,哪怕经历鲜血的抗争,可是没有,她就那么顺从地自我毁灭。把浓浓的痛用一个眼神深深地刻进他的心底。他不记得这样的画面曾在记忆里重复的上演,他的痛一世,她却痛了生生世世。是谁烙印了爱的痕,撕裂过的心间,鲜血凝固成永恒的红。
人们开始欢快的舞蹈,醇香的酒,浓烈的寂寞,他在夜色里把自己站成青色的石,那个娇弱的妖,在火光里变成飞舞的尘埃,他却感觉她一直在身边,还会相遇,还会嘟着嘴要他背着她漫山遍野地追逐清冷的风,还会把他拥在怀里,颤抖的,温柔的,充满爱意的,无怨无悔的……
“天觉祭司呢?”狂欢过后,人们遍寻不到了他的身影,火光中,人们似乎看到了两个淡淡的影子,摇曳的,隐约的相望着。樱灵是不知道的,每次她被毁灭之后,天觉是那么决然地跨进烈火,焚去相爱却相残的痛,追随爱人而去。所以,他总能跟上轮回的步伐,与她相爱,痛到绝望,在火光里厮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