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,轮回的路上你是否看到了彼岸花?那火一般的景象是否让你回忆起这世间给你最后的一片幻象?修,当冰冷的牙扎入你柔软的颈,你脸上的悲伤那么沉重,温暖的血,滑过我的喉咙,掉下了我在这世间的第一滴泪。修,那一刻你的心是否在剧烈的疼痛?
……
小小的屋子,沉寂在那片微黄的龙眼花下,淡淡的香缭绕,年轻的男子跪在原木地板之上,怀中抱着一个虚弱的女子,那个叫翊的女子垂着眼睑,没有血色的脸,肌肤近乎透明。他小心地把她平放在床上,撩起了她垂于脸颊的发,尖尖的耳朵露了出来,她不是人类,男子温柔地目光隐藏着忧伤。“翊,还是发生了。”女子缓缓睁开了眼,她不会流泪,眼神却有着无尽的哀伤。颤抖的睫毛下,忧伤溢了出来,“修,你会一直守护我的对么?”“是的,只要我还活着。”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,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,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从何处来,怎么来,她只知道自己叫翊,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平凡女子。她遇到了修,一个给她的黑暗世界带来阳光的男子,那个会用眼神诉说的男子。
翊每天都在做相同的梦,梦里,她是一只带着黑色羽翼的妖,有着尖尖的耳和森冷的牙。她的周围一片黑暗,没有光,一片虚无的黑,她跪在地上,匍匐着身躯,黑色的翼颤抖着,绝望地沉默。她不敢面对镜子,她怕真有一天看到梦境里的自己。每次惊醒,她只能深深地埋进修的怀里,听他喃喃地安抚着她的不安与恐惧。
翊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合着厚厚的窗帘,紧锁门扉,在那片龙眼花里把自己囚禁。她总觉得阳光是有毒的,会撕裂自己一切人类的伪装,让她无所遁形。她想像人类一样去生活,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坦然的站在阳光里。她只有修,温暖的修,善良的修,那么爱她的修。他总给她带回一束白色的雏菊,告诉她,在外面的山坡上,四季都有着美丽的花,阳光是暖暖的,天很蓝,很干净。她嗅着他身上阳光的味道,他就是她的阳光。
有的东西,即使选择的遗忘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,翊在一点点的蜕变,她能感觉到身体内细胞的分裂,惶恐,深深地在心底蔓延,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和梦境合为一体,这样的她如何去爱身为人类的修。
修,如果有一天,我不再是我,请你远离,因为我不知道,那个不认识的我,是否知道你是我爱的修。
修去了那片向日葵原野,他说过当向日葵全部绽放的时候,他会牵着她的手站在那里迎接金色的夕阳。他每天给它们浇水捉虫,他在细心的为她种植一片希望,无论翊是什么,修只知道,那是他全部的爱,用心呵护的翊。从他第一眼见到苍白的她开始,冥冥中就已注定。
身体撕裂般的疼,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撕破她的躯体破壳而出。翊蜷缩在床上,黑暗里,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不可抗拒的力量。背剧烈的痛,似断裂的骨扎进了肌肉里。她绝望地看向虚渺的远方,幻象里金色的向日葵和修灿烂的笑脸。“修……”
似乎感知到翊的召唤,修飞奔回了他们的小屋,翊倒在那里,嘴角带着血迹,她的背上有什么在蠢蠢欲动。他扯开她的黑色纱裙,小小的黑色羽翼在努力的往外伸展,从翊的体内穿刺而出。“翊……”他紧紧抱住了她。恐惧,即将失去的恐惧突然擒获了他的心脏。他抓起桌上的剪刀,扯着那黑色的翼却下不了手,那是翊身体的一部分,他的手在颤抖,最终报以一声嘶吼。
修听过一个传说,传说中,有一只孤独的妖,终日守候在黑暗的孤独里,慢慢地蜕去人形,飞回自己的黑暗世界,祸害千年。没有温暖,没有阳光,千年的寂寞,无边的黑。那个传说里,没有爱,没有温度,他遇到了传说里的妖,他想用自己的爱撕破那片黑暗,让她感受一些温暖,虽然相对于千年的寂寞,这爱是那么的短暂。只是他没想过,会短暂到他来不及珍藏她更多的欢笑,那些因为他而绽放的欢笑。
翊已经苏醒,体内沉睡的妖已经觉醒。黑色的羽翼在身后展开,嗤笑着她的挣扎。“修,你快走,一切都无法改变,我不想你死在我的手里。”躁动的血液在身体内沸腾,她努力地抑制着那残酷地欲望,对鲜红血液的欲望。眼神逐渐冰冷,修,那是修,我爱的修,她努力地警告着自己。
“翊,我想说,向日葵盛开了,你渴望的温暖。翊,我不想丢下你,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,我依然守护你。”修站在她的面前,眼泪奔涌。他知道回不去了,他没能改变什么,或许只能在最后一刻给予她一份不离不弃的温暖,他逃不了的,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熟悉的翊,所以,他没有逃,他不想最后留给她的是抛弃的回忆。
那冰冷没有温度的牙扎进了他的颈,翊,让他疼惜的翊,直到最后一刻,他依然爱着她,只是他再也来不及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那片温暖的金黄了,那片可以给她希望的美。“翊,那血液里的爱,醇厚的爱,能驱除邪恶的念,只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,因为你是我爱的翊。”
……
修,你是个傻瓜,你给了我最后的守护,却是最残酷的疼痛。我学会了流泪,却是以你的死亡为代价,你用沸腾着爱意的血洗涤去我的妖性,却给了我永远的伤痕。失去了你,获得的依旧是千年的寂寞,原来漫长的也是痛苦的。修,我看到那片向日葵了,很美,灿烂的金色,温暖的金色,像你的笑脸,我静默在那里,双手沾满你温热的血。修,我宁愿你早早离去,让我独自在那片黑暗里迷失自己。修,你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体,是否幻化为我的某个细胞,永不衰老。修,你的灵魂飞向了哪里?为什么留我在这里,在这片金色的幻象里守护着永恒的伤痛,亲手杀掉爱人的永恒之痛,却连死也不可以,修,你会继续爱我的么?在我的回忆里,鲜红的回忆里……
修,你还能牵我的手吗?翊站在那片金色的向日葵原野里,久久地伸着手,迎着一片虚空,等待着她的修,那个已经回不来的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