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一朵花开
车窗外,草木葳蕤,延菊河而上,黄草岭在三月的暖阳里,更是郁郁葱葱。停车驻足,风迎面而来,让人老远就感受山野独有的清气。
村公所的花台里有几株山茶,圆而粉的花朵在叶片间一朵一朵小心地绽放着,好像大力了就会把圆撑破。山茶花下长了好多三叶草,十五六年前,校园操场边也有很多这样的草,它还有个名字叫幸运草,同学说谁要在三叶草中找到有四瓣叶子的就会有好运。体育课的间隙,男生在操场上疯狂地奔跑踢球,女生就蹲在操场边寻找幸运草,有时候能找到,有时候找不到,找不到的时候,因为眼睛一直细致地盯着那片草地,到后来,眼前一片一片的叶子就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纯净的绿。现在,我再也不会有闲心做这样幼稚的事情,那些纯真的时光,留着记忆的深处,若不是再见三叶草,大概也不会想起。
黄草岭的人家,被桃树、梨树、菜地、山洼远远隔开,那些石头房子就像星星一样撒落在各处,彼此间靠着袅袅的炊烟、相互呼应的鸡啼狗吠,或从这棵树蜿蜒那棵树之间的山间小径连缀在一起。小径少被车轮碾过,中间的路面潮湿柔软,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小花像模像样地活着。路一侧堤埂上铁厥丰茂,厥芽伸出毛绒绒的小绿拳头在春里打着哈欠醒来。堤埂上方,菜地里青翠的奶奶菜起了薹,一棵杆高高地耸立在叶间,顽强地把淡黄色的花蕾举在头顶上摇曳;豌豆的叶子像被老天撒了把白面在上面,绿色的叶面上略带点灰白,堇紫色的花像一只只蝴蝶,在豆尖上起舞。春风轻拂,花儿是那么地自在、动情、灿烂。正当我们拥簇到菜地里拍照,感叹春的馈赠时,带路的村主任探过脑袋说:“这些你们看着稀奇,我们农村人天天看,怎么也看不出个美来”。大家忙着发微,没人接茬搭腔,豌豆花也没有理会村主任的话,在风中,翩翩复翩翩。
一棵老核桃树兀立在山崖边,光秃秃的,枝头没有一片叶子。
不是已经春天了么?
怎么连片叶子也不长?
死了么?
走近看看,枝头,密密麻麻的满枝都是芽苞。芽苞很饱满,每个芽苞里都好像有个力大无比的精灵,按耐不住,呼之欲出。伸手摸摸低处的一个芽苞,精灵的力量就传到手上,冲进血液里涌动起来。迎着光仰望,天是那么蓝,蓝得让我也想变成一个枝桠,立在风里面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。芽苞是嫩嫩的油油的绿,在风里随枝摇摆,一晃一晃的,好像星星在夜空里的闪亮,稚嫩,纯洁。它们经过春风、夏雨、秋日,吸天地之灵气,集日月之精华,陪伴呵护着核桃长成之后,就会结束繁华的生命,片片凋落融入泥土,为树来年的复活积蓄力量。人是否也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芽苞,曾经清白,曾经娇嫩,曾经膨胀,但最终也会成为飘落的枯叶,沧桑、混杂、枯萎,融入泥土。
一个束着马尾的女孩儿,站在台阶下,嘴里叼着拥簇成团的一株淡紫色“花花杆”,微笑着扬起脸庞,我看到她眼里落满了苍翠的绿,凉凉的,薄薄的,丝绸一般——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下去,吻一吻那青春独有的调皮。
有时候,看一朵花开的过程,仿佛在看一段时光的演绎和流逝。一朵花,只能开一次,无论有无赞美和凋零,就那么虔诚地开着,开出对生命的尊重。
忽然觉得,人也是这样的吧,只能活一次。
该怎么活呢?
面对生命里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子,或许应该像一朵花那样,以当下丈量生辰,由当下灌注生命的能量,向死而生。
日出日落,周而复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