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得浮生半日闲
散步、赏花、读书、静坐、听雨、品茶、远眺、游山、玩水……红尘万物,如风中那止不住的经幡,人心久在欲海里浮沉,难免散失初心。人生浮华里,总还有些宁静淡泊之事,看似平常之至,实则奢侈至极。
茶是文人雅客的常态,一如酒是豪侠剑客的随伴。都说茶禅一味,一个“茶”字,人在草木之间,得以氤氲,吸收天地之精华。茶里不只栖息着诗意,还酝酿着禅味。
“喝茶当于瓦屋纸穿下,清泉绿茶,用素雅的陶瓷茶具,同二三人共饮,得半日之闲,可抵十年的尘梦。”周作人如是说。品茶的事,鄙人自是不敢说教,但对这文字背后的惬意心境,却由衷地向往。“独饮得茶神,两三人得茶趣,七八人乃施茶耳。”茶汲天地至清至纯之气,光而不耀,“平生于物原无取,消受山中水一杯”,都说清心饮淡茶。茶乃隐逸,酒如豪士;酒以结友,茶当静品。鲁迅曾说:有好茶喝,会喝好茶,是一种“清福”。
“书画琴棋诗酒花,当年件件不离它。”无心饮茶,却无意得了品茶人至清至静的心境。不会抚琴、下棋、饮酒,却也可阅书、观画、做诗、赏花。平常之心消磨平常时光,随性之人的随性生活无关形式,心境却是处处共通,不言而喻。
读书是一件大事,书柜里满满的书,虽不曾一一细读,看着也是一种享受。“书中自有颜如玉,书中自有黄金屋”,书中有千金不换的真情实意。以书为友,临窗轻读,总能找到契合心灵的知音。自此,目光便饥渴般流连,思想也随之驰骋。关于阅读和旅行,张怡筠有精辟的论述:旅行,是心灵的阅读;而阅读,是心灵的旅行。
“人间情味,温润如玉”,有人这样评价漫画家、散文家丰子恺,确实再合适不过。他的散文随性恬静,文字中流淌着浓浓的生活气息。他的漫画幽默风趣,孩童看了怕也会会心一笑。“小桌呼朋三面坐,留将一面与梅花”,再简约不过的画面,却给人一种来自寻常人世的说不出的温暖。闲暇时光,随手翻翻子恺画集,必能得到他的童心与爱心的感染,内心也会是一片稚嫩之气,如孩童般,小心地窥探这世界的美好。
摩诘诗云: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”随着现代文明的冲击,如今已是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。摩诘的禅意山水,便留在诗文里化作亘古罢。而今最让人向往的,莫过于古人独坐幽篁、静听泉声的悠然惬意。
林和靖隐居孤山20年,以梅为妻,以鹤为子,远离官场与市嚣,方有“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”这咏梅的千古佳句。林和靖如一株孤梅,傲放在西子湖畔,“然吾志之所适,非室家也,非功名富贵也,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”,与辛弃疾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”的被逼无奈而聊以自慰的超然不同,林逋先生孤高自好,本性使然。
寂寞如张岱,在西子湖边说风月。“不晓世间何物谓忧愁”,如此奢侈的闲情,却是他的常态。这位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的风流少年,不与无癖之人相交的真性情之人,处处可见其闲情雅致。“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。”张岱在西湖畔,游戏于深深庭院,静观烟花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。
“若有将来世,愿生长南山。四时食花木,朝夕饮清涧。采将天地幽怨气,填成人间断肠词。”然而,我终究不能以山为冠,以水为带,做一个樵夫钓叟。
落雁平沙、紫蓼渔歌、轻烟残月、白荻劲风、落花风雨、月夜幽梦……
“白日不到处,青春恰自来。”喜欢石上幽苔,如绿衣般遍地恣意。
“荼蘼不争春,寂寞开最晚。”喜欢蔷薇盛放的墙门,开到荼蘼,花事仍不休。
读喜欢的书,种喜欢的花,爱喜欢的人。我愿做一个在春天种树、秋天扫落叶的人。
愿吾心似闲云,似野鹤,游于山水草木之间,在秋天盼望夏天,在夏天爱上冬天。